不完美独立个体

[柳杨]可堪忆

刀…慎入
写给八周年剑网三征文活动




秋深,河朔的天气已经凉了下来,更何况夜里,寒风入骨钻心。空旷庭院内有刀气破风而来,扬起一地黄叶,起落之间,似有琴声相合。

琴声?

柳惊涛一惊,生生收了刀,哪管刀刃是怎样的疯狂震颤宣泄不满。这边刚收刀,那边就有人低笑出声,恰有风吹起,吹开树叶,那个青年就抱着琴坐在枝杈上,眼底一片清明。

不似他。柳惊涛心底的这三个字就卡在嘴角,兜兜转转还是咽了下去。而树上人却不在意他此刻的想法,从树上翻越而下,惊的柳惊涛下意识要去接,然而终晚一步,眼睁睁看着那人稳稳落在地上,踩碎一片黄叶。

是了,他现在是杨青月了,不再是那个呆呆傻傻的大公子。

此一别相去数年,上一面时杨青月尚还在混沌之中不辨外物,而如今却也是一方师长,以琴为剑,愈加锋利。柳惊涛一时间也不知道说什么,只是放下了刚才抬起欲接人的手,长久的沉默。

最后仍是杨青月开的口,像他们每一次的相处,永远杨青月先让一步

“大哥,久见”说着抬手行礼,起身时唇边又带着狡黠笑意“不请我进去坐坐?”

“哦…请,请。”他有些恍惚,这样的杨青月让他陌生,好像多年前那个站在他身后呆傻的小孩突然就成了温润如玉的公子,让他一时难以适应。

然而酒过半盏,那些莫名的生疏与矜持便通通抛在脑后,他们吟诗作赋,把酒言欢,偶有几句提到他们之间间隔的时间,也是三言两语匆匆而过。

也许因为他们都是那样的骄傲的人,不愿把自己的懦弱揭给别人看,也或许是因为这些苦难折磨的太深,让他们无从说起。

默契之下藏着怎样血淋淋的过往,没人想提,于是只好将那些字点在炸开的灯花里,一晃便是天明。

“天亮了。”杨青月不动声色的握紧了手里的杯子,神色却一片平静。

“是啊,天都亮了。我还有些事要去处理,你自己转转可好?”柳惊涛抬眼看了眼窗外,语气带笑的开口。

“好。”杨青月点头,手上的劲却没卸下一分一毫,像是憋着什么似的,难以启齿。

“大哥。”他终于还是在柳惊涛转身即将出门时喊住了人,然而当看着人风霜落满的脸时,却又改了口:“大哥先去忙吧,晚上回来再说。”

“嗯。”柳惊涛匆匆点头便迈出门去,丝毫没有被这一点插曲打乱节奏。却留杨青月一个人坐在那里,把叹息咽在凉了的酒里。

无从说起。

天又笼了暮色,杨青月将琴置于案上,沉吟半晌,起手的曲子不是平日里的阳春白雪,而是一曲《酒狂》,弹得悠扬又激奋,似此刻他便是阮步兵,这般的入境,让柳惊涛敲门的手都顿了顿。

这不是他,糊涂也好清醒也罢,杨青月生来便是一副温润性子,这样的曲子他几乎从没听杨青月弹过,乍一闻,先是惊艳,接着便是心惊。

恍惚间,放在门上的手指已经叩了下去,门内琴声骤然止了,接着便是一声似慌乱中碰到琴的低鸣。柳惊涛轻轻吐了口气,有些莫名的紧张。

“大哥。”那人来开了门,姿态雅正,唇边一点笑容却有些勉强,他点头回了这声称呼,缓步进了屋子。

茶斟了两杯,闲话家常也聊了个八九不离十,柳惊涛微微吸了口气,方才开口:“你今日说有事与我讲?”

杨青月骤然捏紧了杯子,该来的终于来了,他在心里兜兜转转了千言万语,有一千种开脱理由藏在唇角,最后却只是点了点头:“嗯。”

“何事?”

何事。杨青月在心里将这两个字重复一遍,思绪乱如麻,却不知道从何说起,只好沉默着摸着杯沿。柳惊涛亦不催他,两个人对坐饮茶,生生将夕阳送下了地平线。

杨青月这才动了,他起身点亮了灯,坐下后才悠悠开了口,看似云淡风轻的样子,然而嗓子里却一点沙哑令人不由自主的被吸引了注意力。

“你曾想迎娶唐家小姐?”
“是,但是让叶家那小子搅了局。”

杨青月心口骤然一紧,声音里都带了些微不可闻的颤抖。

“所以你派人追杀他们?”
“也不全是因为这个,还有一点私心是让世人知道我霸刀未曾没落。”

“我知”杨青月到底还是轻叹出声“你可有想过是因为你霸刀方才一蹶不振”

“不会”柳惊涛回的斩钉截铁“我做的一切是为了霸刀好。”

“这只是你以为,事实上霸刀现在如何,你怕是比我清楚的多。大哥,你能不能听一句劝,放下算计吧。”

“我以为你懂我,没想到你也如那些老家伙一样的迂腐。”柳惊涛像是被触到逆鳞那样的突然提了声音,言辞里只剩下愤怒在起起浮浮。他死死盯着杨青月,半晌摔案拂袖欲走。

“我当然懂你”他听见身后杨青月疲惫的声音突然响起“正因为懂你,我才前来劝你。”

柳惊涛侧过脸去盯着杨青月,那人头低着,看不清表情,他心爱的琴被摔在他身边他也没去捡,只是那样坐着,有些年幼时的呆傻模样。

“如果你真懂我,你就不该来劝我。”忽略心头此刻莫名浮躁的心情,也不理会那一点疼痛,言语中还带着刺,直直刺向坐在那的那个人。

“若只用懂来形容我,未免太浅薄。”杨青月的声音都低了下去,心里像是死了一汪水,无喜无悲。
“那要如何形容。”

“……”
“喜欢?爱?随便怎么说。”

杨青月语气轻柔,却吓呆了先前理直气壮的人,有个字半天就绕在舌头上,却说不出来。

他想说“好”,然而身体却先他一步做了反应:

——他点头轻笑,漫不经心的开口:“承蒙抬爱。”一句话,堵死了所有退路。

他扭过头去不愿看杨青月的表情,却不知杨青月只是如平常那样点点头,好像刚才的话无关紧要,只是聊聊天气的随意。

“打扰了。”那人声音在身后轻轻响起,下一秒风吹枝杈动,那个人的一点温暖也随这风散了个干净。一时间心里落了空,装满了一院的冷风,吹的生疼。

柳惊涛忽忆起儿时,他把一把匕首放在那人雪白的掌心里,一副天不怕地不怕冲那人许下豪言壮语:“这刀代表我霸刀山庄,之后谁敢欺负你也要问问我答不答应。”

彼时少年轻狂不知事,现在历进千帆年过不惑,天事人事算尽,终还是容不下一丝私心。

他不能束住杨青月,所以他选择把线丢出去,而杨青月亦如是,若非被逼到绝境他万不会说出那句话,为世间伦理不容的情感,纵然无果也怨不得他人。

只怨他们少年不再,不见风流,也怪家族师门之大任,更多的便是怪这江湖浩大,不容情字。

只留下半生记忆,聊以慰藉。


后记:
杨青月卒于四十五岁那年,对于儿时受伤的他来说已是高寿。

柳惊涛却活的长,一生活了九十余年,却无妻无子。

据说与他同时下葬的只有一只青瓷瓶,里头装的什么无人知晓,只知道这瓶子陪了他许多年,好像自杨家大公子离世后便一直贴身带着。

没人知道多年前他将那人的骨灰一点点装进瓶子里的模样,哭了又笑,几近疯癫。

既然生时不能在一起,那死后便葬在一处。

也算是两厢情深。

END.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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